十月三日 星期一 27℃ 陰 三號風球(尼格)
跑馬地原名快活谷﹐說白了﹐就是賽馬場附近一帶的地方﹐光聽名字已浮蕩著江湖博彩的氛圍。一圈跑道﹐默默見證了多少人夢生夢滅、聲嘶力竭的季節。對我而言香港沒有一處比跑馬地更親切更單純的地方﹐只因從哇哇墮地後的一天直到十二歲﹐我一直在跑馬地成長。透過榕樹梢尖灑下來的絢爛晨光﹐曾陪伴我踏上小學的路途﹐悠然地和童真憧憬同行。儘管溫室似的環境也免不了產生變化(如體育路早改了道)﹐感覺依然溫暖濃烈﹐不至失去了方向。和跑馬地的晨光相比﹐真的沒有比廟街的夜色更遙遠更神秘的了。小時候聽過很多繪形繪聲關於廟街的傳說﹐電影裡也有不少江湖男女的韻事。
這一天﹐重溫了跑馬地的日和初嚐了廟街的夜﹐像人生的新和舊遠和近光和暗。
回去跑馬地我堅持乘坐電車(其實T一點意見也沒有)﹐只因童年時我接觸最多的交通工具便是電車﹐感覺上乘電車重臨舊居是最正確和最尊敬回憶的做法。當電車轉入波斯富街的時候﹐心情已開始雀躍。也許店鋪早已面目全非﹐然而波斯富街仍然是波斯富街﹐來到利舞台那一段路﹐還是可以回想起當年粵劇的花牌和對面酒樓的盛況。當電車轉入黃泥涌道時﹐感覺有點突然﹐一列的鞋店沒有了﹐馬會的用地也改變了很多。最佳的新舊參照方法﹐莫過於看看《執到寶》﹐留意開電車的「阿哥」(馮粹帆飾)身後景物的滄海桑田。
來到「逸廬」我們在安全島下車。以前的電車站在「逸廬」大門前﹐這時電車站來到斜路中間﹐有點莫可名之的怪怪感覺。以前總覺得樂活道像四十五度角那末傾斜﹐這時才發現小孩子身材矮小又腿短﹐成人也許不一會便走過的路﹐小孩子可能覺得有如蜀道之難。我早知道以前的大廈早便拆卸﹐然而許久許久過後﹐新大廈還沒有蓋成﹐地盤仍在施工。看見地盤外的廣告概念圖則,新大廈將會是boutique condo﹐ 很難想像童年的舊居竟也會有走在時代尖端的一天。
隔著馬路拍下了舊居的現貌﹐於是帶著T來到了跑馬地的地標之一「聖瑪嘉利大堂」。這座教堂見證了我們家庭很多的里程碑﹐父母的婚禮、我們姊弟的洗禮﹑初領聖體﹑堅振禮儀、親戚的喜事白事﹐我們都在這道長長的石階留下過足跡。
馬場附近的環境好像沒有什麼改變﹐彷彿街道比以前乾淨多了。電車總站分了東行線和西行線﹐也比以前系統化得多。跑馬地在太陽下,永遠編織出新故事。
乘電車在鵝頸橋下車﹐領著T看看拜神婆(不知道正確名稱是卦姑還是師婆﹐總之是三姑六婆之一)如何在橋下經營打小人的個體戶服務行業。現在鵝頸橋已被政府粉飾得像旅遊景點一般﹐天橋底下的柱子貼上了精緻的海報﹐或芒種或驚蟄﹐細說黃曆節氣的典故﹐極具科普歷史教育意味。在鵝頸橋旁邊的一所體育用品專門店﹐T花了近一個小時挑選羽毛球衣球拍等用品,幸而服務員還是很耐心的照顧我們﹐顯然我們還算不上最煩的顧客。
我們在時代廣場吃了午飯打發一些時間﹐等待和堂妹B會合。T一個人跑去拍照﹐看見一間店子新開張﹐聚滿了記者﹐他也拍了是日剪綵的嘉賓。其後T問我是誰﹐我又比較孤陋寡聞﹐從B口中才知悉此女正是周秀娜﹐真是有眼不識名模。昨天我們從姑母收到的一封紅包﹐無功不受祿﹐於是提議用這筆錢買一具iPad2給叔叔嬸嬸。B連忙說不﹐除了不好意思外﹐她又害怕叔叔會發怪脾氣(原來我的堂兄姊妹給他買東西都會挨一頓罵﹐作風十分舊派)。我先把iPad2買了下來﹐至於是不是像B說那樣編個故事﹐說是抽獎贏回來借花敬佛的禮物﹐我還是慢慢斟酌。
廟街附近設有不少食肆﹐大街上的位子最受老外歡迎。B帶了我們去「新成興」喝泥鯭粥﹐吃梅菜肉餅煲仔飯。街坊店子雖然地方淺窄,熱烘烘的沒有空調﹐地面是一貫黏糊糊的曖昧﹐坐的摺凳也是可以用來「開片」那一種﹐然而我們享受的也是這種入世的風味。畢竟這種地道的食肆已買少見少﹐隨著時代的巨輪輾壓過而消失。泥鯭粥雖然多刺﹐然而粥綿魚滑﹐值回票價。
除了瀏覽市面的景色﹐不少巨型的廣告燈牌也赫然入目。五彩繽紛的竹館廣告固然「可愛」﹐這個空姐裝扮的「金佳麗」及其$390「全包」的「獨特招呼」更耐人尋味,觸發遐想。「無所不能」又是不是有點false advertisement之嫌呢﹖廟街的夜太有趣了。回港偶書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