繾綣華埠

二十多年前初來步到楓葉國﹐除了披上新移民的身份﹐也成為了異鄉的華僑。這個身份確定的過程源自踏足多倫多華埠那一天。現在多倫多華埠社區之多﹐已是鋪天蓋地﹑無畛無域﹐進出的分別已不像以前那末鮮明。多倫多最出名﹐歷史最悠久的華埠﹐位於士巴丹拿道和登打士西街交界﹐中文譯名也夠刁鑽。覺得從那些來了楓葉國半輩子的婆婆阿姨口中道出﹐聽來特別有味道。

首次到多倫多華埠經已入夜。多倫多唐人街予我第一個印象是找泊車的位子很困難。路窄人多街畔的攤檔跟以前灣仔的太原街不遑多讓。姑母在樂宮酒樓安排了飯局替我們一家接風洗塵。我想﹐每一處的唐人街都很可能有一家樂宮酒樓﹐只是再想深一層﹐唐人街裡的酒樓﹐既不會是樂土也不會是皇宮。

那一頓晚飯頗為豐富﹐也是我首次品嚐北美的龍蝦和飯後收到 fortune cookies。北美的龍蝦多數來自愛德華皇子島﹐肉質肥美﹐這邊餐館比較喜歡以薑蔥烘製。Fortune cookies 絕對是北美唐人街餐館的特色之一﹐在香港國內上館子絕無這種玩意兒。和洋人朋友共膳後﹐大家有一同拆開讖語餅﹑輪流朗讀餅中讖語的習慣。當然為了增添趣味﹐大家都要在讖語後加上 in bed  二字。以 "great works are performed not by strength, but by perseverance" 為例﹐在句末加上"in bed" 二字﹐感覺就不一樣。很多玄機奧妙的讖語都變得匪夷所思。

樂宮酒樓的裝潢讓我想起七十年代的英京茶樓。唐人街像是一個時間囊﹐歲月都在門外以較快的速度流曳﹐內裡一切保持不變。離鄉別井的華僑很多時候坐地鐵轉街車遠道而來唐人街﹐目的可能為了今天的報紙、一份周末特刊、一束荔枝、一罐茶葉、一包瓜子、一只粽子、一盒月餅、冬菇髮菜蔘茸海味、或某歌手的新專輯、或租借某套香港電視劇集的錄影帶…… 數不清的情意結﹐載浮載沉於唐人街的街頭巷末。

除了多倫多的唐人街﹐楓葉國其他城市的唐人街也有各自的性格。位於溫哥華市東的唐人街﹐淵源之久規模之盛﹐絕對不亞於多倫多。雖然溫市唐人街接近比較品流複雜的地段﹐然而踏足該地﹐不出數分鐘便能感受到溫馨濃烈的僑情﹐如街邊擺賣水果時蔬的店鋪、麵包店窗櫥裡的傳統嫁女餅、或故衣店的旗袍長衫。蒙特利爾的唐人街比多市及溫市的規模小多﹐位於聖羅倫街及 René Lévesque 街的交界。蒙市的唐人街麻雀雖小但五臟俱全﹐當中還有一座自助餐店﹐走的是親民路線﹐客似雲來。其中一間XX同鄉會的牌扁還沿用著魁北克的舊譯名—古壁省—十分有趣。位於卑斯省維多利亞的唐人街置身海天中央﹐比之蒙市的唐人街更見玲瓏。很多年前我和家人同遊維市唐人街﹐十分教人懷念。  

除了楓葉國的唐人街﹐我只踏足過英美的唐人街﹐包括西岸的西雅圖三藩市洛杉機﹐東岸的紐約和波士頓。兩次旅遊倫敦﹐該地的唐人街當然是必到之地。記得去西城觀看音樂劇前﹐曾專程打了一個白鴿轉到倫敦唐人街吃了一碗車仔麵喝了一杯熱鴛鴦﹐真有他鄉遇故知的親切感。 

我們小村的唐人街佔地只有一條街兩三個block﹐有一間一目了然的九龍超市﹐揚子江及珠城兩間屹立十多年不倒的酒樓則隔街相對﹐還和不少越南餐館和麵店平分秋色。最近本村唐人街正在興建牌樓﹐據說是中國駐加大使館所捐贈云云﹐令平淡無奇的華埠添上一點特色。現在牌樓仍在施工﹐樓上將要彫鑴著些什麼粉飾昇平的言語﹐有待揭盅。

自從規模龐大的大懵華超市從西岸席捲到多市及本村﹐唐人街的小商店面對著極大的競爭。楓葉國的唐人街也許有一天亦免不了被現代化的華人商場超市所取代﹐成為明日黃花。

同題作品﹐請參閱 兩周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