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其父必有其子

上世紀在大學寄宿時﹐曾在同學跟前翻過相冊﹐一名意大利裔的同學突然咦的一聲問﹕這是你嗎﹖我說﹕這是家父年輕時拍下的照片。同學說﹕你們長得很相似耶﹐彷彿孿生兄弟﹗從來(﹗)都不太自覺和父親長得很像。然而年紀愈大遺傳基因愈肆無忌憚地作祟﹐除了眸子外﹐不論自己的額勢面形﹐身形背影都和父親同出一源﹐縱然兵荒馬亂裡旁人都能一眼看出來﹐童叟無欺。還有一些家父的神態動靜﹐如踱步時偶爾地負手背後﹐或閒坐無事時右手不經意地輕握成拳﹐在唇上徐徐磨娑等小動作﹐都在我身上自然流露﹐好不弔詭。

性格方面﹐家父是出了名的好好先生謙謙君子﹐相形之下﹐我的八卦貧嘴小眉小眼﹐都是自己獨有的天份。父親是一個天資聰敏又好學不倦的人﹐他的幹勁魄力﹐小時候讓我又敬又怕﹐構成過一些壓力。幸而﹐現在我已十分接受自己骨子裡更改不了的惰性﹐對自己沒有以前荷求。子曰﹕君子之交淡如水。這句話套用在家父身上十分合適。他的性格比較內向﹐朋友屈指可數﹐也不常書信往來應酬聚會。然而他和朋友數十年來感情如一﹐相敬相重﹐和現下滿街滿道乍聚乍散的友誼大異其趣。

父親是結構工程師出身﹐然而在六七十年代耳聞目睹太多太多房屋建築的黑暗面 (還記得電視劇《家變》中提及的鹹水樓嗎﹖)﹐心忖君子不立「危牆」下﹐毅然遠離濁流﹐轉向電腦程式設計發展。因而自幼我在一個滿佈電腦的環境長大﹐畫畫塗鴉用的紙張﹐要不是泛著黃色滿佈小孔的輸入卡片﹐便是兩旁打有孔軌的草稿紙﹐反複循環使用﹐十分環保。還有卡式帶﹐各式各樣的磁碟﹐影像粗陋泛著綠字/橙字/灰字的屏幕﹐林林總總﹐數之不盡。父親每隔一年半載便更換電腦﹐對我們年輕一輩不無影響﹐讓我們毫不抗拒科技演進﹐沒有固步自封﹐最少抱有開明的態度。記得小學一年級的時候﹐父親特別地寫了一個問答遊戲程式來教導我們英語文法﹐包括了數十道填充選擇題。我和姊姊小孩心性﹐非要答到滿分為止﹐比看書死記有趣多了。

雖然自己沒有成為建築工程師或電腦程式員(姊姊卻繼承了父親的衣缽)﹐但父親一直在政府工作﹐這點卻影響了我的事業發展﹐至今不絕。在公共機構謀事不是為了所謂的鐵飯碗﹐最重要是職務賦予一絲使命感。也許﹐這是我和父親最相似的地方。

同題作品﹐請參閱 兩周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