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作詞家

承蒙很多朋友錯愛﹐遇到有趣的書籍(尤其和音樂有關的)﹐都會想到住在窮鄉僻地的我。三年前Linus 寄贈了黃志淙的《流聲》﹐去年八月則有周耀輝簽名版的《突然十年便過去》。早前火影仗義寄來旅遊天書《向東京出發》﹐年底呢﹐達和親友到台灣旅行﹐又「順道」幫我買了陳樂融的《我﹐作詞家》……對於一個蝸居於楓葉國土﹑餓中文書良久的人而言﹐朋友所寄贈的每一本書都是很值得感動的。

下一篇慢慢再寫《突然十年便過去》。先聊聊「後來先上岸」的《我﹐作詞家》。這是一部天下雜誌出版社發行的訪問集﹐台灣資深填詞人陳樂融和十四位行家暢談各人的入行過程﹐他們作詞生涯的起跌﹐鮮為人知的趣事﹐以及筆下難忘的作品。透過訪者和被訪者真誠的傾談﹐重溫了一些經典華語歌曲﹐悠然勾起了令人百感交集的回憶。

跟很多七十後的朋友一樣﹐八﹑九十年代是我們的求學時期﹐也是聽流行音樂的高峰期。那時候﹐廢寢忘餐﹐日落日出﹐念茲在茲﹐盡是流行音樂。我們也有幸目睹了香港、台灣、大陸的流行音樂革命﹐從兩岸三地「各據一方」騰飛轉型成為「群雄並起」的熱鬧局面。當中﹐香港歌手開宗明義地以國語歌曲稱雄大陸和台灣市場(《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吻別》、《對你愛不完》)﹐台灣歌手也名正言順地在大陸公開演唱(周華健﹑陳淑樺﹑李宗盛﹑趙傳等滾石諸將率先搶灘)﹐加上新加坡創作人的崛起﹙Dick Lee﹐李偲菘﹐李偉菘﹚﹐中港台唱片公司/製作人/作曲人/填詞人/歌手破天荒地聯手合作﹐百花齊放﹐爭妍鬥麗﹐一統了華語流行音樂國度的版圖。

那一些歷史性的時刻﹐都以悠揚跌宕的音符記載。陳樂融訪問了這些造就了上世紀華語流行音樂輝煌盛世的風雲人物﹐幕後黑手。鄔裕許常德如林秋離﹐也許你一時會想不起他們是何方神聖﹐然而提起《原來你什麼都不想要》、《矜持》、《哭砂》﹐你可能對他們的歌詞熟悉得一字不誤倒背如流。

除了上述三位和作者陳樂融(《瀟灑走一回》)﹐受訪對像還包括﹕陳克華(《九月的高跟鞋》)﹑姚謙(《我願意》)﹑娃娃(陳玉貞)(《想和你去吹吹風》)﹑厲曼婷(《花心》)﹑何厚華(《有多少愛可以重來》)﹑丁曉雯(《祝福》)﹑楊立德(《他不愛我》)﹑廖瑩如(《值得》)﹑十一郎(《用心良苦》)﹑方文山(《青花瓷》)﹐排名不分先後﹐每人筆下的名作背後都有曲折傳奇的故事。

文章的趣味如何﹐且以十一郎那一篇訪問為例。十一郎是張宇的妻子﹐是以張宇亦以客串身份參與了陳樂融的訪問。十一郎和張宇是生活和事業上的夥伴﹐也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前者感性﹐後者佻達。聽著他們的回答﹐有時自相矛盾﹐然而卻又像硬幣的兩面﹐二而合一﹐十分有趣。例如《猜心》一曲﹐原來十一郎寫詞在先﹐再由張宇譜曲而成。開首的﹕「四方屋裡什麼都沒有﹐只有被你關進來的落寞」本來只是兩句﹐然而跟隨旋律唱出便變成了四節﹕「四方屋裡﹐什麼都沒有。只有被你關﹐進來的落寞」。十一郎埋怨說﹐後兩句突然從中折斷﹐文理不順﹐是犯了填詞界的大忌。張宇笑說﹐他覺得唱來順口就可以﹐誰會在意太多。十一郎即說﹐分別很大呀﹐別人會以為是她的詞填得不好。二人真是一對歡喜冤家﹐還談到很多別的例子﹐如《用心良苦》﹑《愛過境遷》﹑《荒廢》等等。一直我還以為張宇有點自虐傾向﹐因為他不少的經典名曲聽來都慘絕人寰﹐苦過黃蓮。張宇分析他「悲苦」的形象來自三方面：旋律，歌詞，還有他蒼涼的聲音。最逗的是﹐他也有特別不想唱的歌詞﹐首選三甲為：《消息》、《曲終人散》和《千金難買》。因為﹐十一郎寫得實在太~悲~慘~

這本書讓我有緣窺見很多作詞人的思想色彩及寫作靈感﹐他們的哀愁和快樂。當然也有一點八卦的元素﹐滿足了樂迷的好奇心。值得一提的是﹐有一位填詞人不在訪問之列﹐然而卻最常被提及﹐成就及技巧也最受推許﹐那是香港的林夕。

再次謝謝達的推介和餽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