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物弄人

 期待已久的《Tron Legacy (創戰紀)》終於上映﹐本以為會和《哈7-上集》一般﹐開映一個小時前觀眾便躍躍欲試地在電影院內大排長龍﹐結果周末晚上的放映室也沒有全席爆滿。感覺上和任何一套新上映的電影沒有什麼分別﹐不見得有什麼死忠的粉絲傾巢而出。畢竟這部續集和上一部電影相隔了二十八年﹐引項以待的都是老餅觀眾﹐小孩子的選擇甚多﹐也對這部電影欠缺了感情上的藕斷絲連。

電影的內容十分簡單﹐上集的主角Kevin Flynn (Jeff Bridges 飾)和兒子說畢晚安便騎著機車到辦公室去﹐自此一別十一年。Sam (Garrett Hedlund 飾)長大成人一心要找尋父親的下落﹐查清父親杳然失蹤的原因﹐半生心結未解﹐滿胸激憤。

上集的另一名主角Alan Brady (Bruce Boxleitner 飾)對Sam情如父子﹐一天晚上他的傳呼機突然收到Sam 父親的電信。Sam 於是來到父親的電子遊戲中心﹐找尋線索。正當在地庫裡找到一副遺棄多年卻仍在運作的電腦系統﹐Sam 突然被激光數碼化﹐矍然被捲入了他父親一手建造的模擬世界裡。Sam在驚險的求生過程中遇上了新靈智程式Quorra (Olivia Wilde飾)﹐也和父親團圓。最後他們三人和叛亂程式正邪交鋒﹐設法逃回現實世界﹐成功與否繫於毫髮之間。

毫無疑問﹐這部電影的賣點在於繽紛眩目的視覺效果。一如二十多年前的《電子世界爭霸戰》﹐導演Joseph Kosinski大玩電腦特技﹐如透明懸空的競技場中﹐光碟翻飛迴橫的生死拼搏﹐驚險刺激。飛馳如電﹐相互攔截的光速賽車﹐看得人拍案喝采﹐血脈沸騰。也許是迪士尼製作的關係﹐電影裡的激鬥場面點到即止﹐以動作電影的標準而言﹐感覺上有點意猶未盡。

在概念上這部電影沒有什麼重大突破﹐彷彿情節是否能自圓其說尚屬其次﹐視覺的滿足比一切來得重要。雖然電影以立體效果作招徠﹐其實3D畫面只有在電子世界裡才出現﹐也屬於後期加工﹐不像阿凡達般打從一開始便決定要拍攝立體版本。我們只觀看了普通版本﹐也許IMAX版本的效果更為壯觀理想。

這部電影和《電子世界爭霸戰》最大的分別﹐不在於過份明顯的視覺特技效果﹐而是劇本的劃時代性。二十八年前《電子世界爭霸戰》將辦公室的政治鬥爭濃縮﹐搬上了電子舞台﹐感覺是清新震撼的。模擬和現實世界兩者不可分割﹐也牽涉了五角大廈的電腦系統﹐頗為「煞有介事」。二十八年後《創戰紀》的故事發生於一個深藏於地庫內、獨立密封的程式實驗平台上﹐和外界差不多完全隔絕脫節。今時今日環顧你我身周﹐連一些不甚起眼的日常用品都可以上網、相互聯繫﹐電影的模擬領域不免顯得有點「固步自封」和「自說自話」﹐所謂的正邪對立﹐到了電影末段也變得隔靴搔癢。

為了讓電影咀嚼起來有點寓意深度﹐編劇導演演員加插了不少宗教典故: 如造物者依照自己的肖像造人﹐又將遼闊的世界交予人類掌管﹐好讓天地變得更美好。最後人性敵不過野心﹐扭曲了造物者的原意﹐自傷殘殺﹐百姓活在極權統治之下﹐民不聊生。究竟是不知所蹤的造物者/父親背棄了萬物﹐還是萬物/兒子得不到認同而自暴自棄﹐這些主旨都如青蜓點水般﹐輕輕帶過便算。然而這些哲學元素的斧鑿痕跡過於刻意﹐不管如何以特技彌補潤飾﹐電影劇本欠缺靈魂﹐昭然若揭。

儘管迪士尼看出了導演Joseph Kosinski 這部處男作的弱點﹐找來Pixar 《玩具奇兵3》的編劇Michael Arndt 和導演 Brad Bird 來深化Kevin 和Sam 的父子感情﹐然而電影已成形太深﹐還是如玻璃般表面滑不溜手﹐內裡虛空無物。觀眾只能抱著看煙火的心態來欣賞﹐正如數碼世界裡父子團圓﹐晚餐桌上的乳豬全隻﹐大家不必深究。

二十八年過去﹐是一個新世代。Jeff Bridges 一人分飾兩角﹐其中一角是以電腦特技將他的相貌還原當年。每當這兩個角色的面部特寫在銀幕上被霍然放大﹐稍一比較﹐不禁有廉頗老矣的蕭涼。上集的主角Bruce Boxleitner 的豐神俊朗也不復得存﹐牙齒也不見得是真的。歲月催人﹐英雄遲暮﹐電子世界也不例外。

電影開映前有一段小插曲。服務員和觀眾玩了一個問題遊戲﹐送贈一些小小的《創戰紀》紀念品。第一道問題是﹕「Who is the boss in the movie?」我第一個舉起手來說﹕「Dilinger。」服務員怔了一怔改問﹕「Who is the boss in the program?」我馬上補答﹕「MCP。」這就是英文的籠統性﹐如果以電影中誰是老闆來說﹐無疑是Dilinger﹔然而誰是程式裡的大壞蛋﹐卻是MCP。坐在旁邊的T當然覺得我的書獃子知識還是有點用處。其後一些題目﹐我不能再答﹐只能接二連三把答案給予旁邊的一個八九歲的小孩子。雖然是作弊﹐然而小孩子還是慢別人半拍﹐最後空手而回。不禁又想﹐這小孩子得不到獎也屬註定﹐誰叫第一部電影上畫的時候﹐他的父母恐怕還沒有認識呢。

p.s. Daft Punk的電影原聲極為精彩﹐配合了動感萬千的畫面﹐令整體效果生色不少。他們二人在酒吧中驚鴻一瞥﹐甚為可愛。只要不抱太高期望﹐這部電影還是應該入場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