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聖誕

也許是一年將盡帶來的多愁善感﹐或是隆冬氣溫下降﹑日短夜長的生/心理反應﹐我對於聖誕節總抱有一份與別不同的情懷。活在香港的日子﹐雖然沒有下雪天﹐然而每當維港兩岸的巨型燈飾絢爛地亮起﹐滿街播放著聖誕音樂﹐我總覺得很有節日氣氛﹐懶去在乎是不是銷費主義營造出來的歡樂昇平。

童年時﹐外祖父母居於灣仔。記得當他們兩位老人家還是行動方便的時候﹐父母總會帶著我們一家人到修頓球場旁的波士頓餐廳吃一頓聖誕大餐。很多的情景﹐這麼多年來印象猶深﹕如位於餐廳二樓的格局陳設﹑飾物琳瑯的聖誕樹﹑酸甜開胃的羅宋湯﹑還會學著大人把餐巾隔在鐵板前﹑摒息靜氣地聽著燒汁在熱氣氤氳的牛排上滋滋作響……等等。小孩子食指躍躍欲試﹐只在意口腹的享受﹐不怎麼珍惜三代同堂共聚天倫的幸福。當時只道是尋常﹐現在卻最懷念。

離開香港前一年﹐參加了學校教會的聖詩班﹐什麼重要宗教節日﹐例必在教會拔刀詠唱助陣﹐那時候是最熱衷於唱歌的一段日子。子夜彌撒過後﹐我們在灣仔﹑跑馬地一帶冒著十來度的「低溫」傳報聖誕佳音。報佳音這種勾當的實際效益﹐有點隔靴搔癢﹐只是本意不容置疑﹐只希望街坊不當它是擾人清夢便好。零晨兩點多鐘﹐乘電車回太古城﹐悠悠穿過人跡稀渺的香港夜市﹐那段電車的旅程﹐感覺異常暢快。

後來移居異地﹐首次渡過白色聖誕﹐興奮和失望感覺參半﹐沒有如期的浪漫。這邊的民居有裝飾自己房子的風俗﹐有一些只是略具意思﹐另有一些則施盡渾身解數﹑極盡大龍鳳之能事﹐令人瞠目無語。雖然這邊冬雪紛飛﹐冰掛松妝﹐平添不少童話式的節日氣氛﹐然而一般來說在加國的聖誕感覺比較私人及冷清﹐每家每戶都忙著和家人團圓﹐是比較「內向」及「核心」的慶祝方式﹐反而除夕新年會和朋友開派對喝香檳倒數﹐相比起來熱鬧得多。加國民風比較純樸﹐百多年來家常聖誕大餐不外釀烤火雞﹑烤菠蘿火腿﹑cranberry sauce﹑pecan pie﹑薯蓉等菜式。很多時候火雞吃不光﹐連續數天(或數星期) 都要吃 leftover﹐有些人樂此不疲﹐我們家卻聞雞色變。是以聖誕團年飯大都往餐館解決﹐沒有誰要在廚房花上大半天寶貴的光陰籌備及善後。

每年家人都有一起裝飾客廳中聖誕樹的習慣﹐張燈結彩﹐著實費勁好幾個小時。我買的裝飾都是以玻璃透明的質料為主﹐自以為十分講究﹐卻只有在近距離才發現它們的好處。後來自己搬到了別的城市升學及就業﹐家人也就漸漸免去了裝飾聖誕樹的習慣。去年姐姐五月生了女娃娃﹐家中上上下下的一顆心都縈繞著這個玉雪可愛的小生命。家中的聖誕樹再次重出江湖﹐樹下的禮物也如繁花遍開﹐全為博小姑娘天真的一粲。

本年的第一篇網誌曾提及童年家裡的黑膠唱片。其中一張是 Bing Crosby 的聖誕專輯。小時候聽著這張專輯﹐總會在腦海裡浮現出瑞雪飄飛﹑萬戶星燈的平安夜景色。現在聽來仍然感覺溫暖﹐也藉此祝願各位節日平安﹑喜樂愉快。